朔方。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太芥]不能当面说的某一句话

我的脑洞觉着早年也许会有这么回小事,于是狗血一把,很ooc地写了。不长,看着图个乐吧。漂漂亮亮杀人,潇潇洒洒活着。

芥川龙之介穿着傻得冒泡的病号服靠在床头上,护士小姐给他垫好枕头,还把输液架调到了舒适的高度。鬓角上一绺细细的鬈发从她的工作帽里落下来,她抬手,把它别回了耳朵后面。那耳廓也白净小巧,和她现在带点红的脸一样,显得她特别可爱。

要说芥川因为贫血昏倒在临时住处隔壁的血液科小护士面前,从而蒙受善意住进这间营养护理病房,都是他三个月前就算计好的。芥川偏过脸去扫了一眼,这间屋子里的人没一个他认识,也没一个会认识他,但是最合理的萍水相逢都有可能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这半年政界动荡颇多,一个朝夕还不够所有党派出场一轮。某大党要员砸了钱来杀政敌满门,在开港进货的许可上给了港口黑手党更大的允诺,所以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这个任务摊到了芥川龙之介的头上。

他蛰伏了快一百天,终于得到可以下手的消息。大约政客都是这样讲究的,什么人什么时候死都安排妥当。芥川倒并不关心这个,他在街上和狗一起流浪的时候就知道墙上印着执政党的新闻每隔不久就要换一份新的,所以每到那个时候他就等在换报纸的工人边上,好抢下那张满是灰的废纸,好在墙角睡觉的时候有东西挡会儿风。

局势混乱以来政客就把家人迁进普通病房里掩人耳目,除了卧病的家属,还有扮作患者的保镖。这个情况也在芥川的考虑之内,到此为止他都并不惊讶。

他惊讶的是居然发现太宰治正坐在他的病床边上,手底下还垂着一条长长的苹果皮。

太宰扣着苹果和按着刀片的指头都瘦而修长,病房里白窗帘后头的夕阳一洒落,这尺骨在手腕边上凸出来的那一块线条被照得好看得不得了,连这几个月暗中爱慕芥川的护士小姐都频频把眼波落在这个一直面带微笑的青年身上,一边问,新原君的手机里只有这么一个联系人我就冒昧地叫来啦,还特意带了水果来,看来是很好的朋友吧?

芥川嗓子干得要裂开,嘴唇动了一下也没法说什么,只好点点头。这不是他不会装,实在是太宰治装得太像了,芥川自己都快要以为他是接到院方电话匆匆赶来等他恢复意识好嘘寒问暖的亲属。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双漂亮的手是做什么的,扣扳机,填子弹,抽刀子,还有打人,打别人也打他,尤其是他的脸。其实有时候也拿脚踹。

此时太宰治眉梢嘴角都带着笑,视线坦然地和姑娘对上:“如果能因此认识光彩照人的您就更好了。”

“上班总是忙得灰头土脸的,哪有什么光彩照人啊,”护士也笑,在输液管上一个长方块上捏了捏,就加快了滴速,“快滴完的时候按一下床头的呼叫器,还有一瓶药一瓶营养液。”

“工作时的您可是白衣天使,”太宰这时的眼神给了芥川,“照顾这个不中用的家伙还这么温柔,这样会把我变成您忠诚的教徒的。”

小护士只当是损友间的调侃,还说着新原君很好啊怎样怎样,但芥川听得明白,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听。别人都说港口黑手党里太宰治这个干部城府真是深不可测,没人知道那张微笑的脸皮底下到底是什么,而在他手下一年下来芥川就已经可以靠区分太宰治的微笑来揣摩他的情绪了。对别人的微笑是安全的,对自己的则暗含讥讽。对芥川龙之介来讲总归只有这两种。不过笑不笑并不重要,反正都是要被吊打的,太宰治类似废物活着没有用之类的教义,芥川龙之介都很好学生地接受了,因为不够强而得不到认可,那么被打翻在地也就无可埋怨。

护士离开了病房。斜阳红得已经有点晃眼,太宰治抓起变速器把输液速度调得很慢很慢,然后往椅背上一靠,手里的苹果才削到一多半。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芥川明白毕竟他只是装样子,哪会真的给自己削苹果吃。这个黑手党干部因为此事关乎政界而不得不提着果篮跑到医院,配合一个废物扮演“一个普通人手机列表里唯一联系人”的重要角色,此刻能坐着削苹果而不是踩着他的脸斥他无用,实在是好修养。

此时病房里政要家属和便衣们都是一副互不相识的样子,各自喂粥的喂粥,聊天的聊天,太宰治都暗叹对方演技专业。这种氛围里他顺水推舟地和芥川聊了起来,像新原君唯一的朋友那样说着话:“我很忙的,你在这偷懒还要我给你操心。”

芥川的两肩动了动,他从这句话里翻出责备的意味来。这确实是他失策了,不过太宰治有一句话没说对,三个月来为了今天能毫无破绽,芥川是真的把本来就不壮的身子骨搞了个贫血出来,连每次大约昏多久都记得一丝不苟。对方说时机已到,他就掐着隔壁小护士的时间表,折腾完自己就在她清早上班的时候往楼梯上一倒。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靠她在无数病房里找进入刻意掩护起来的那一个,该怎么做芥川全都精密地打算过了,唯独没料到女人会把太宰治给叫来。

更没料到的是太宰治居然真的来了。芥川不由得猜想护士小姐电话里的语气该是挺焦急的,可太宰肯定不会在意废物,他来估计是因为人家姑娘声音挺好听。

“我很抱歉。”他低声说,有一点哑。那很长的两绺鬓发碰着病衫的领子,苍白的发尖打了一个弯儿。

太宰一点一点推着刀刃:“说抱歉有什么用。新原君,你身体也太弱了,不变强点你是打算怎样活啊。”苹果皮到底要转到头了,太宰手腕一偏,把刀子割上自己指头,冒出的血缘着细长的刃染污脆黄的果肉,太宰治笑着捻去刀上的血,拿着这个“没法给病人吃”的苹果,朝着那片不大不小的血迹啃下一口,像个吻别,然后啖人血肉一样嚼得很开心。

“失手了呢。我再给你削一个吧。”太宰治盯着芥川领子的开口,里头露出的脖颈和锁骨都线条伶仃。他看见芥川的喉咙动了动,舌尖还舔过一下苍白的嘴唇,最后不出所料顺从了。他说好,还贴心地加上辛苦你了。

反正打定主意就不给人吃。太宰治这人实在是蔫儿坏。

太宰治翻开柜子的抽屉,在里头翻出医院准备的应急药盒,叫芥川给他包手指。芥川觉着自己有点虚,也许是从早上到现在昏睡太久,暗自提了一回力气才把死扣着的药盒打开,翻到一枚创口贴,眯着眼睛好把上头的薄膜撕开,上下睫毛都要碰在一起了。要是屋里没别人,太宰治也许会攥着没什么肉的肩膀把芥川压进病床上那些白的枕头被子里。

“一通电话就让我跑过来才叫辛苦我,”他等芥川在他手上包好伤口,拿起在床头放着的黑色手机按亮屏幕,点开了电话簿,里头果然如护士小姐所说,只有那么一个号码,在空荡荡的白色背景里显出点孤苦伶仃的意味,“这不是明摆着故意要麻烦我么?电话号码这种无聊的东西啊,存着只会给人添麻烦。”

他把手机放在芥川的眼前,让他看着那串号码,然后长按自己的名字利索地点了一下删除。唯一的联系人就这么消失了,好像从此懒得再管他了似的。

太宰丢下芥川的手机,自顾自在苹果篮里挑了好看的一个,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已经红熟了还是被夕阳烧的,反正就捏着它从头削起来。

芥川垂着眼睛收拾药盒,觉得眼前有点发白。也许是空白的电话簿太亮,照得眼睛不舒服。罗生门的黑影黑血不安地沸腾起来,像是要顺着血脉咬他的肉,芥川硬是不露声色地把这股翻涌压了下去,手上一用劲儿,输液针硌得他细细的静脉管生疼。

他把药盒放回原位,推上抽屉,小滑轮轱辘轱辘地响。屋里还有倒水声,热气白茫茫地腾起来往天花板上飘,有人说五点了该吃饭了吧,守在那人病床边的就预备站起来,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芥川还是觉着眼前发虚,用力地闭了两下眼睛,但知道是时候了,再过一会儿就完事儿,便继续挺着。

芥川龙之介那套都是太宰治教出来的,他只看着苹果,手底下又垂了长长的一条,似乎故意地问,芥川,现在几点了啊?

芥川的计划是五点动手。

被点破伪身份的芥川扯掉了输液管,踏下床去赤脚走到窗边。斜阳就要沉没了,很快夜灯就该亮起,照得这座城市又冷又空又嚣张,而这时候却是最红烈的一刻,大片的光血一样遍染云朵和天空,也溅在芥川龙之介的脸上,那两抹苍白的发梢红得滴血。可他眼睛里的光不狰狞,更像有些心不在焉。

屋里的人注意到有什么不对了,这个又是新原君又叫芥川的人并不是偶然被收留在这间病房。有些人的气势他站在那里不动你就能认得出来,有些时候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就能搞清楚他是来勒索还是来杀人,因为当你发现此人绝非善类而又逃不掉的时候,他一定是来杀你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这个傍晚特别美。芥川看见窗玻璃映出身后的反应,手一扯合上了窗帘,暖光被绝断了,他的脸又苍白下来,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太宰治也没有回头看。芥川龙之介背对着病房,深黑的恶狗在他嶙峋的脊梁后头张开了巨大的咽喉,浓稠的黑影充斥这间病房。

这大概是罗生门里极漂亮的一招,没有惨叫,甚至那几个能力者保镖都没有出手的机会,恶犬已经咬裂了每一个人的喉管,然后再噬咬肥美滴血的灵魂,用利齿扯烂它们,再嚼碎关节拆掉每一根骨头。黑色的恶犬吞食生命,身后荆棘如莲花般绽放。

太宰治能猜到芥川是故意的,他杀得又快又狠,一切都在窗帘合拢的那一刻开始,厮杀也就在那一刻结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地上厚重的血泊已经流到他脚下,然后继续往前爬。

人都死了,屋里特别静,剩下的两个人都听见刀锋割在苹果上的声音。

病房的门开了。太宰治抬头看了一眼,美丽的护士小姐被漆黑的异能拖进病房,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罗生门是纯黑的霹雳和荆棘,一下就绞碎了姑娘干净的皮肉,她倒在地上的时候不像是有骨架,就如同一袋肉糜。芥川咳嗽起来,太宰治对着那张不久前还很娇羞美丽的脸摇头,这才有了些表情,倒是很遗憾的模样。

“她看上你那几两皮肉才让你得手了,我以为你会对她特别一点。谋生的/妓/女/对恩客也都是这样的。”太宰治专心地削最后一点果皮,似乎除此之外没别的需要他去关注了,“现在可以回去交待了,三个月搞定这么废物的计划,做得漂亮,是在期待夸奖吧?”

“太宰,先生……我……”

“反正都这样结束了,果不其然你还是只会用低级的手段啊。”

“我……不是……我不是。”

芥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有什么东西要撞碎胸膛从腑腔里跳出来,让他连说一句话的气都顺不来,咽喉一抽一抽发出些气声,像断续的哽咽。他把这些被太宰治称为懦弱的声音捂在嘴里,隔着窗帘一把撑上窗台,苍白的皮下细筋瘦骨全都狰狞地凸起来。

“以黑手党的身份,你要用废物的伎俩活下去?”

“就这么活下去?”

话音落时,病房里一瞬间荆棘暴涨。太宰治猛一转身踢飞坐着的折叠椅,金属架拍在罗生门中央消瘦的人影上。芥川的身体正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后仰着,嘴唇灰白而且颤抖。

太宰治看出来他已经失去意识,他嘴上当/强/奸/犯/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芥川龙之介不会突然让罗生门去攻击他。

这是异能暴走。

罗生门满嘴淋漓鲜血,毒牙利齿之间还游走着破碎的亡魂,饕餮不知饱足,咬着虚弱的饲主,要试图把他也吞下去。

太宰治倏地冲上去用水果刀钉死这片浓稠的黑暗。他张开手掌,人间失格陡然爆发的威压下荆棘与霹雳全都一寸一寸迸裂,如一团冻脆的枯藤。芥川龙之介从枯藤的中央落下来,本来该摔在地上,但是没有,太宰治发现自己已经伸开了手臂等待他。芥川躺在他臂弯里,还是和一年前无差的骨架模样,人没了意识嘴唇还哆嗦着,掰开他的手把削完皮的苹果放进去他就跟个死小孩似的攥住不放。

太宰把芥川抱回病床,把门口写着治疗中勿扰的挂牌翻过来朝上,其间甚至若无其事地朝走廊那头过来的护士微笑,好像眼里映的全是白衣天使的美丽。然后他锁好门,外头高跟鞋声远去的时候,病房里的那个白衣天使则尸体渐冷,挨着地面的那半边衣服全吸饱了血,掉在地上的托盘里有兑好的药水和一包营养液。

太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芥川是昏着走完医院程序的,尽管他天衣无缝地达到了目的,可是没有机会装病,医院还按部就班给开了药,所以这样看来……他好像是真贫血。

太宰治捡起药和营养液,在医院的被单上抹去血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新的输液管,熟练地挂上,弹了弹针头看着它冒出几滴药水来,比他曾经试图用注射器自杀的时候还要小心一些。但要在芥川左手背上再扎一个针眼并不容易,太宰刚才把苹果给了他,现在想拿走就和跟小孩抢糖一样,最后只好反复说着我再削一个给你吃才给哄松手。

饶是太宰治做到这个地步也没让芥川安定下来,人嘴唇还哆嗦着,像来回念叨着什么。他只好俯下身去凑在那两片干燥的嘴唇边上听,把破碎的音节凑在一起,拼出来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一时间有点怔,觉着自己一直以来似乎是小看了什么。

芥川龙之介人都躺在这不能睁眼了,居然还在背那条被他删了的手机号码。

太宰治攥住芥川没什么肉的肩膀,往他靠着的枕头里压了压,逮住芥川颤着的嘴唇把它吻湿,含着,直到齿间感觉不到嘴唇时断时续的颤抖,然后起身捞过那个黑漆漆的手机,也没写姓名备注,就把号码噼里啪啦的那么往里一存。

太宰治发了条简讯回去说任务完成,和芥川清早归队。这时候日暮刚沉不久,外头灯光星子似的冷冷浮着,这间天亮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打扰的病房里地上床上都横着死人,一地人血厚如脂膏。但这都不妨碍太阳从另一头的海面冒出来之前,让人打完一瓶药水和一瓶营养液。

太宰治展平了芥川紧攥着的右手,那指甲缝里还有血和着的皮肉,从他自己胸口抓下来的。他寻摸着他们互相背对的那个时候,芥川一边抓着胸口压抑罗生门要去伤害他的暴逆一边说太宰先生,我不是啊……我不是啊。可不是什么呢?不是/妓/女/,不是废物?

芥川龙之介真是相当固执的人。可这种固执还隐隐有那么些该死的似曾相识。太宰治拎来床头柜上的篮子,把苹果拿出来,一个一个都放在芥川的手边上。

活成这个样子,你以为你是跟谁学的。

“其实就这么活下去也行啊。”他一边摆一边低低地说。芥川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所以太宰治才好在这时候去握他的手,让他胸前的起伏在沉睡里趋于平缓和安宁。

END.

评论(44)

热度(4136)

  1. 共32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